有关抑郁产生原因的理论可以分为三类:生物学理论,心理学理论以及社会学理论。我在此介绍这些理论的原因是,有些人的确对这些理论感兴趣。如果你希望对抑郁的有关理论做一定的了解,你或许会发现,每种理论都有适合你的东西。当然,没有任何一种理论敢自称能回答所有的问题。
01 是什么导致了抑郁?
这成为几千年来人们一直关注的话题。 大约2000年前,希腊人认为,抑郁状态是体内“黑胆汁”(blackbile)过多所造成的,而“忧郁”一词本身的含义就是“黑胆汁”。随着人们对这一问题研究的深入,却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,即黑胆汁增多的原因又是什么?
希腊人对这一问题的看法非常复杂,他们认为有些人天生属于黑胆汁,比如忧郁型个体。然而他们也相信,压力、饮食以及季节变化,能够影响体内黑胆汁的含量。可见,希腊人已经意识到,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件导致了我们心情沮丧,而心情沮丧反过来又影响了我们的生理过程,即黑胆汁的分泌。
如今,我们抛弃了旧有的“黑胆汁”理论,通过研究脑化学变化,或者更精确地说是“神经化学变化”来寻找抑郁的形成原因。然而令人遗憾的是,我们不像希腊人那样富于思辨:有些人认为脑化学变化导致了抑郁,然而,尽管那些抑郁病人的确产生了脑化学变化,但这并不意味着脑化学变化导致了抑郁。
例如,我们知道肾上腺素的分泌与焦虑情绪有一定的关系,但这不等于说肾上腺素是导致抑郁的直接原因,或者说减少肾上腺素就能治疗焦虑。好比一个强盗逼我们给钱,我们的肾上腺素水平可能会提高,使我们产生一定的焦虑体验,如果想消除这种焦虑,行之有效的办法是将强盗弄走,而不是服用某种药物。
我们的理论常常缺乏互动的观点,即我们没有考虑生活环境(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)与我们身体之间的互动关系。如果你去看医生,她或他将你精确地诊断为抑郁症,并给你开了些药物,这些药物有效地缓解了你的情绪,改善了你的睡眠,降低了你的焦虑感。但药物不能帮你找到最初导致抑郁的原因,也不能教你学会更好地控制它。
另一方面,一些心理学家将抑郁完全归咎于我们的人际关系,及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。他们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:与非抑郁状态相比,在抑郁状态下,我们的大脑的确处于不同的工作状态。心理与身体是统一的,当我们焦虑、愤怒、欣喜若狂或性欲高潮的时候,我们的大脑的确发生了变化。换句话说,在不同的心理状态下,我们的大脑处于不同的工作状态。
这一事实表明,我们一旦陷入抑郁便很难自拔。有时候,抗抑郁药物有一定的帮助(假设副作用不是那么严重的话),并且,在有些情况下,抗抑郁药物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。因此,若想把问题弄清楚,我们必须考虑各方面因素的交互影响,即考虑大脑、我们的观念以及社会环境之间的交互作用。
生物学层面
前面我们已经谈到,在抑郁状态下,大脑皮层活动发生了某种变化。比如,睡眠机制受到影响,控制积极情绪的大脑皮层受到抑制,而控制消极情绪的大脑皮层兴奋性提高。最重要的是,大脑信息保持过程也发生了变化。
目前的研究尚不能明确揭示这些变化,但是界内人土普遍认为,这些变化中最重要的是脑内单胺回路的变化。脑神经化学物质的真实变化非常复杂,我们所知道的只是:抗抑郁药物能够提高控制积极情绪的单胺系统的活动,抑制控制消极情绪的单胺系统的活动。不同的抗抑郁药物其作用机理稍有不同。
02 问题的关键是:大脑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?
我们的大脑至少受以下三种因素的影响,从而导致我们成为抑郁易感人群。
1)基因
第一种可能性是有些人天生具有抑郁的易感性。我们陷入抑 郁状态是因为我们脑内神经化学物质的分泌出现异常,这种异常 根源于我们的基因,即控制着大量生物化学物质的DNA片段。如 果这种见解成立,那么我们就会看到抑郁在家族中的延续,即抑 郁具有可遗传性。
同样,如果上述假设成立,我们将在那些寄养在不同家庭的双生子身上,发现相同的抑郁易感性。事实的确如此。如果双生子中的一个患有抑郁症,另一个出现抑郁的概率则远高于普通人群。并且,抑郁越严重(如精神性抑郁或双向抑郁),共同患病概率就越大。对于异卵双生,这种共同患病的概率虽然也高于普通人群,但低于同卵双生的人。以上事实说明,某些抑郁病症具有基因基础,基因降低了生活事件引起大脑抑郁状态的阈限。
当然,我们下结论时应避免犯简单化的错误,认为“所有抑郁病症都是遗传性疾病”。因为,首先,是否遗传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抑郁的界定,尽管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,有些类型的抑郁症有基因基础,但并不是所有类型的抑郁症都有基因基础。其次,如果某人的近亲有某种心理疾患,如焦虑、嗜酒等,他本人罹患这种疾病的概率会大大提高。然而,常识告诉我们:同卵双生以外的任何人,彼此间基因结构都有很大的差别,我们不可能是另一个人的翻版。对婴儿的研究表明,自一出生,婴儿就表现出不同的秉性,一些婴儿胆小,而另一些婴儿则更喜欢探索新事物。
2)成长
基因是生命的基础,它们决定丁我们眼睛、头发的颜色,并且是我们成长的动因。例如,随着我们的成长,基因保证了性器官的发育。然而大脑不是按照既定的模式独立于外部世界的闭合系统,相反,早期人际关系影响了我们大脑神经细胞的连接类型。据我们所知,在此方面,大脑具有很强的可塑性。儿童早期大脑的成长发育依赖于社会影响。一个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,其肭发育状况有别于那些经常受虐待、受威胁的儿童。
上述观点将外部事件与我们躯体、大脑的内部变化联系起来,使我们意识到,经历塑造了我们的大脑。举一例说明,如果我们处于应激状态,诸如可的松之类的应激性化学物质便开始作用于人脑,久而久之,大脑信息传递过程就会发生变化。这些化学物质不仅影响“神经受体”的活动,而且影响神经细胞(或称神经元)彼此间的连接方式。因此,从一出生,大脑就与外部世界建立了联系。抑郁的易感性在生命的早期就埋下了种子。目前,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,那些患慢性抑郁症的病人都有受虐待的历史,其中—些人的应激系统的敏感性有明显地提高。
抑郁的生物敏感性可能源于童年那些影响大脑生长、发育的生活经历。然而,我们不能因这一论断产生悲观的想法,因为心埋干预对于这一症状的改变大有帮助。如果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敏感性,对相关心理学知识进行学习,并且主动参与心理训练,不仅可以更好地应对,而且能改变这种敏感性。
3)不可控的应激事件
使我们大脑陷于抑郁状态的另一个因素是应激。许多年前,马丁·塞里格曼在研究中发现:如果给动物施加不可控的应激刺激,他们会表现出抑郁病人所有的消极和被动。后来,另一些研究者对此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,他们试图弄清楚:处于不可控应激刺激下,动物的大脑发生了何种变化。研究结果表明:一些脑变化与人类抑郁时的大脑变化非常相似。
例如,控制积极情绪与行为的大脑皮层受到抑制。如果给动物施加可控性应激刺激,动物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大脑变化,即控制积极情绪与行为的大脑皮层活动大大提高。同一应激刺激,不同的可控水平,能导致动物大脑完全不同的生物变化。如果你处于应激状态,但你能够采取积极的行动,你的大脑是一种变化模式;如果你处于应激状态,但对面临的状况无能为力,你的大脑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变化,其中,应付方式是关键因素。
这些研究发现至关重要,它提示我们:在现实生活中,我们对应激刺激的应付能力越强,我们脑内发生的生化变化就越小。
03 进化层面
进化理论告诉我们:我们之所以常常陷入各种令人痛苦的心理状态,是因为我们具有“某种特定的潜能”。比如我们所爱的人突然辞世,我们会陷入巨大的痛苦中,我们可能让他人分担这种痛苦,也可能一个人独自承受,但无论如何,我们体内都有悲伤的潜能。
当抑郁的时候,我们常常是内外交困(内部,表现为对自己、对世界、对未来产生悲观看法;外部,表现为贫穷或人际关系差)。学习从新的角度看待内部问题,避免产生消极的自我观念(如,我是个废物),能使我们更好地处理外部问题。
许多抑郁症患者回忆,他们早年的生活缺乏一种爱,有时父母甚至很粗暴。现在,你应当思考:你早年形成而至今仍然保留的价值观有哪些?你要重新审视它们,抛弃那些对你不利的价值观。如果别人曾经对你非常粗暴,现在不正是你该善待自己的时候吗?
并且,许多事情会突然向我们袭来:我们发现对方有外遇;失 业造成了经济紧张; 孩子患了严重的疾病;我们遭受了严重的失败……那些看上去对未来会产生深远影响的事件,能使我们从悬崖边缘一步跌进抑郁的深渊。
对导致抑郁的因素进行研究,其目的是让大家明白,罹患抑郁症并不代表你是一个很糟糕,或是很脆弱的人。也许是你的生活方式使你比别人更容易罹患抑郁症。一旦你放弃自我无能感、停上自责,你就会思考如何改变现状。值得注意的是,照顾孩子不一定会令你感到快乐。事实表明,孩子会减少夫妻生活的快乐。当然,这并不是说孩子不能带来乐趣,而是一旦孩子“离巢”后,你会更容易感到社会角色的丧失,从而陷入抑郁。
编译:大沈
本文来自于Paul Gilbert《走出抑郁》一书,如有错误和侵权请联系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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